——赞《布德之路》的演员群体

 

赵军

 

演艺圈什么时候被人称呼作“饭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饭圈之后，演艺界还能看得到有清流吗？答案是能够。即将在全国院线上映的影片《布德之路》所以让我们眼前一亮，重要的便是所有演员均来自藏族，而这似乎就成为了他们是一股演艺界的清流的理由。

导演鲁坚接到摄制影片任务的时候同时就迎来这样一批经受过内地表演艺术熏陶，形象与演技俱佳的藏族演员。《布德之路》被称之为是几十年没有过的最好的西藏电影，它的全部演出都由这批藏族演员与导演及其他主创联合承担。

 

结果是所有参与拍摄的和最先看到影片完成版的，都无不被他们与生俱来的，与西藏大地高山湖泊融为一体的优秀演技折服。必须说他们的成功并非一般人说的本色演出，而是他们的演出看不到任何一丝丝司空见惯凡俗表演的痕迹。

 

被称为西藏的“李雪健”的演员多布杰在影片中扮演老年的布德，一位亲身见证着西藏千年巨变、历尽了人间沧桑的旧社会农奴。《布德之路》是一部壮丽雄浑的西藏农奴史诗，这部史诗的高光时刻自然都落在主人公布德的青年、中年和老年表演的过程中。

多布杰这位“西藏李雪健”身上有一种自然出现的气场，在银幕上乍一出场你就会认为这就是布德。是的，影片伊始，老布德坐在列车上，看着车窗外骑马追他而来的阿妈。这一幕幻觉被导演安排在影片还没有任何铺垫的开头，放在别的演员尤其是汉族演员身上很容易就会穿帮，让观众出戏。

 

但是我们就这样和布德“见面”了，因为我们完全相信这个就是布德。多布杰隔着车窗深情地喊着“阿妈”，感情发自肺腑但又十分的内敛，除了“藏族的李雪健”，我不认为会有第二个演员能够这样一下子将人完全带入。

 

多布杰饰演的布德已经是被农奴主挖掉了双眼的农奴，随着一句“我虽然没有了双眼，但我还有双耳，能够听到党中央的声音；还有双手，可以建设社会主义；还有双脚，可以走社会主义道路！”中年布德变成了老年的布德，他已经成长为“草原英雄”，成为西藏建设模范，还到北京出席了表彰大会，周恩来总理亲自给他赠送了一把手枪。

 

之后，影片的重点放在了布德为了帮助牧民们日子过得更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多布杰演活了一个深情的老人，深情到什么程度？影片的传记笔触处处渲染着他发自内心的话：“是金珠玛米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是嘎巴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

 

金珠玛米就是藏语“解放军”，“嘎巴”是布德的恋人，也是他一生的爱的纠结，最终嘎巴陪伴了布德一生。而前面那句“我还有双耳、双手、双脚”的台词是布德的青年、壮年扮演者阿旺仁青说出来的，这样，影片当中加上童年布德，一共有三个布德。布德在片中很多台词，这些台词诸如上述，出自多布杰和阿旺仁青的口就是那样纯真和自然，一点都没有做作。

和多布杰一样，阿旺仁青也在上海戏剧学院上学，接受过专业训练，也曾经获得过各种奖项。然而这一次和多布杰一样，阿旺仁青以及所有其他出演的藏族演员们都认为是最值得珍惜，最荣幸的一次电影出演。导演鲁坚说，不到西藏还不知道俊男美女如此之多！不拍西藏电影还不知道藏族演员如此可爱！

阿旺仁青生的纯真俊朗，一表人才。多布杰带来的是气场，阿旺仁青带来的是雪山上的阳光。阿旺仁青演出了布德的三个身份：黑暗社会摧残的农奴、曲折情史磨难的汉子、解放军解救而成长的“阶级兄弟”。每一种身份的变化都带出每一场不同的戏。阿旺仁青演到哪里，那里的戏就栩栩如生，引人入目。

 

片中有一段布德为亦师亦友的边巴顿珠（他参加革命的引路人）介绍女友的戏。女孩子叫林文娟，她是一位解放军文工团团员，在西藏修路工地上进行慰问演出。边巴顿珠喜欢上了林文娟，但林文娟喜欢布德。

 

布德约林文娟来到雅鲁藏布江边上，对她说，介绍一位“阶级兄弟”。林文娟直愣愣首先问布德有没有心爱的女孩子，布德坦诚地回答有，然后，他请林文娟答应和边巴顿珠“交个朋友嘛！”阿旺仁青每一段戏都好，但这一段是全片中比较好笑的“喜剧”。试想用给“阶级兄弟”的套语当红娘的，换了汉族演员一定蹩脚，但同样的话出在阿旺仁青嘴上，一切就都变得那么真切、自然、暖心。

《布德之路》里大笔写了农奴的苦难传记，但却从不忘记表现人性和爱情。这一段虽然在影片不占主要，但是布德一生做人的善良竟也得到了由衷的表现。阿旺仁青就是雪山上的阳光，坎坷的人生是抹在阳光上的乌云，一旦驱散乌云，布德的外在美、内在美就带着温度扑面而来，观众一定会记住这句“交个朋友嘛！”

 

影片就是这样，用有趣的细节来大写人性，告诉了我们，西藏从来就不仅仅只有宗教，还有十分本质的世俗人间的悲欢。有压迫，有奴役，有反抗和自由的追求，还有阿爸和阿妈的恋情，有雅鲁藏布江一样流不尽的新旧社会的对比。

 

扮演布德母亲的女演员是旺卓措，这位女演员在银幕上下的身份有着非常大的反差，她一直是中国标准舞的竞赛选手，曾经获得过“2007年度中国绿色宝贝”、“ABDF国际标准舞亚洲锦标赛”21岁以下专业摩登舞比赛第一名，等等，人称“藏族高原的格桑花”。《布德之路》其实就是一部五彩缤纷的电影，光是看它的演员就能够让你感到其味绕梁三日。

旺卓措在这部影片中，放下竞舞场上的所有风韵，而演出了一个吃尽人间苦难的藏族妇女。最感人的是当奴隶主的砍刀砍向布德的时候，她奋不顾身地扑在了儿子布德的身上，用自己的肩背扛住了沉重溅血的一刀。那一瞬间的不容犹豫，被旺卓措表演的淋漓尽致。这真的是一个素质好到极点的演员！

 

她们被逐出了庄园，四处流浪，她含辛茹苦地抚养大了布德，最后惨死在奴隶主狗腿子的刀下。导演鲁坚很感慨地说，这些演员不管有过多么辉煌夺目的时刻，在扮演的人物面前她们都只记得自己职业身份的一个名字：“演员”，这就是她们始终能够成功的原因，也是我喜欢她们的原因。

 

藏族演员们的戏不可能造作，尽管这里头一定是表演，但却是与场景密切相贴的，又深嵌在全戏当中的表演。旺卓措究竟是怎样体会到一个藏族母亲深切内蕴的我们真的不得而知，我想，藏族演员的这种天赋是否因为保有一份雪域高原的纯洁，所以天然就能够演好呢？

 

扮演布德妻子嘎巴的索朗卓嘎同样传奇，在《布德之路》之前，她已经拿过多部关于西藏的影视剧最佳奖项。但是，当我们聚焦着内地那些流量明星的时候，她和很多不善于介入商业包装又成为资本游戏玩家的演员一样，永远是踏踏实实地履行着演员的本分。

在每一部戏当中，索朗卓嘎的演出都是新的创作，也是心的创作。本片当中她的戏份很多，多到导演无法剪去任何一段。她是布德的情路中唯一的女主角。但她并不是一生只有布德一个男人。围绕布德的这段三角爱情，女主人公当然是戏的中心。索朗卓嘎的爱与痛苦的塑造我们现在很少能够在汉族演员的影视剧中看得到。

 

索朗卓嘎的真情是苦在内心，又喷吐在命运的转折当中的。当她救下了瞎眼的布德，而布德不辞而别，她追出毡房的时候；当她在毡房外与前夫主动提出分手，内心万般纠结、希望丈夫原谅的时候，我们都盯紧了索朗卓嘎的表演。

 

《布德之路》有着宏大叙事的时代背景，但也有着当中宛若浮雕的一幕幕人物的真实命运。没有旺卓措、索朗卓嘎这些男女演员们的细腻演出，你是无法得到“壮丽雄浑”的史诗体验的。我们期盼着《布德之路》能够获得一次中国电影最高奖赏中的演员集体奖，如果有可能，《布德之路》真的是当之无悔。

最近演艺圈关于管治话题风波迭起，而对于真正关心的电影事业和电影表演，我们只试问明天我们期盼的是什么？更激烈点问对于银幕我们需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商业的流量吗？是资本笼罩的光环吗?还是将自己降低为金钱的玩物的装腔作势、扭捏作态？

 

我们还是聚焦于那些真正爱艺术而不是爱钱的演员们吧，多布杰、阿旺仁青和旺卓措、索朗卓嘎以及更多的《布德之路》当中演员们的整体素质，才是这个国家电影事业长青的宝贵财富。《布德之路》的诸多成功中，藏族演员令我们叹为观止的表演，是给予我的最深刻印象的成功。